巩子哥传(011)巩子哥备提亲礼,黑衫客数十八绝 上回说到,巩子哥大难不死回到家中,老父老 娘各自喜欢。 巩子哥正待要说起梨花儿,细想了一下,梨花 儿,是那牟家花钱买的小婆,觉得还是什么都 不要说的好。 儿子回来了,老娘希望今年就将媳妇娶进门。 小媳妇儿,是刘家集的刘银花,自幼就定下了。 巩子哥隔日起了个大早,去赶庙会,准备提亲 时的见面礼。 巩子哥家中不富裕,母亲拿出两件旧首饰,让 巩子哥找家银铺翻新一下。巩子哥手里还剩有 五块银洋,小户人家里,不多见银洋,母亲叫 存起来,提亲时用。 巩子哥在庙会上前后转,没有翻新首饰的店铺, 摊位。转到街角,见几十人围成一圈在看热闹。 巩子哥挤进去一看,原来是那位黑衫跑脚儿在 卖嘴。黑衫客对大众一拱手: “在家靠父母,出外靠朋友。在下虽说是出门 在外,其实离家也不远,往西六十里地,洛阳 的白鹤乡就是。到过白鹤乡的大爷们都知道, 咱白鹤乡可是个好地方。啥好?咱白鹤乡有三 宝,六全,十八绝。” “那位说了,嘿,那三宝,六全,俺知道,这 十八绝俺也听说过,就是没记全。” “知道了的,再听俺说一遍,没记全的,这次 可要留神记全了,咱白鹤乡,大名鼎鼎,古时 候,有位神医郭昆仲。那位说了:啊呀,这郭 大太医,俺知道的,你这人咋没老没少,敢直 呼老太医的大名泥?” “俺这就告诉你,这郭昆仲不是别人,正是在 下五百年前的祖宗!这位又说了,你这孙儿好 没有理,怎么敢对老祖宗直呼其名!嘿,这位 大爷,这您就不知道了,郭昆仲这三个字可是 五百年前,大明朝英宗皇帝御赐的名字。皇帝 御赐的大名,咱做儿孙的,叫出来是一份光彩!” “那位又说了,啊呀,皇帝赐名,那你家祖宗 肯定十分了得!那当然了!俺老郭家的祖宗幸 蒙御赐大名,也就是因为咱老郭家的这点医家 手段。咱郭家医术高,有一十八绝!” “这位又问了,到底是哪一十八绝?俺说呀, 大爷,您别心急,咱说到这会儿,嘴皮子也累 了,不如,咱先放下老祖宗的一十八绝,让俺 郭盛演两套气功绝活,请各位大爷指教指教。” “那位又说了,啊呀,气功,了不得的,你也 会气功?” “当然会!不光会,还是独有所长。老话说得 好,知药不练功,到老也不中;练功不知药, 到老病翘翘。” “在下郭盛,严经家教,三岁开始练功,五岁 开始试药。到如今已经三十二个年头。这位问 了,你到底有嘛功夫?能不能亮来看看?。在 下这就卖丑,请各位大爷指教指教。” 男女老少伸长了脖子,看着跑腿儿郭盛表演。 巩子哥站在一旁看着,闭上眼睛一笑,摇了摇 头。 巩子哥传(012)跑脚儿论理说病,刘媒婆走村提亲 上回说到,巩子哥赶庙会,正碰上在郑州骗了 他一顿吃喝的黑衣客,在庙会上演练功夫,卖 药。 巩子哥闭眼一笑,摇摇头,掉头离开。街北头 有家茶馆,巩子哥拣了副座头坐下。 茶倌儿刚刚送上一壶茶,那位黑衣客,跑脚儿 郭盛,就在桌子对面坐了下来。 巩子哥觉得有些尴尬,郭盛将一张法币五元的 钞票推到巩子哥面前。 巩子哥十分笨拙地笑了笑,将钞票推还给郭盛。 郭盛嘿嘿一笑,用大手在嘴上抹了一把:“听 到你在大车店里乱鳖唧,俺拿你当只肥鹅来宰。 本待好好宰了你,就走自己的路,看你付钱时 的那个不疼快,就知道你不是只肥鹅。” 巩子哥又尴尬地笑了笑,没话找话地问道: “你说,你有家传的十八绝,到底哪十八绝?” 郭盛道:“嘿呀,你咋就还记得这些话泥?连 买我的药的人都不问了,你还追问个啥?” 巩子哥道:“不成又是胡诌?” 郭盛嘿嘿笑了两声:“老郭家的十八绝,对明 白人,当然是真的,对不懂医道的人,你咋能 几句话就说清楚泥?你想,如果我真的把那一 十八绝,一条一条摆出来,你一听,就明白了, 那还叫什么十八绝?” 巩子哥不明白:“总得有个规矩,有个方圆吧。 你十八绝不论怎么绝,总离不了号脉问诊,一 望二闻三切,分定四气五郁,分辨七表八里九 候那些通常的理儿。” 郭盛一拍自己的脑门:“那些大的道理,是咱 诌出来卖关子的,当跑脚儿,走江湖,串四乡, 靠的还是咱那把真功夫。木火土金水,肝心脾 肺肾,五行互克互生。病有四百四种,药有八 百八味。内挖病根,外修病灶。离不了轰,填, 挖,埋,驱,集,散,和。” 巩子哥和跑腿儿郭盛这么瞎扯了一通,几壶茶 也灌下了肚。看看天色,郭盛说他还要出去遛 个圈儿。 分手前,郭盛说,过两日,还要去赶刘家集的 庙会。巩子哥说,正巧,自己过两日也要上刘 家集去提亲。 巩子哥回到家里,前村刘七婆正在跟老娘商量 提亲的事儿。刘七婆本是大媒人,老娘用四个 鸡子儿下了一碗挂面,刘七婆嗉嗉地吃了一片 响。 老娘收拾了碗筷桌子,端上茶来。 刘七婆先将巩子哥从上到下着实地夸了一番, 然后就一五一十地,说起巩子哥的小媳妇儿, 刘银花起来。 巩子哥传(013)银花家逢尴尬事,巩子心感戚戚然 上回说到,巩子哥从庙会上回家,见前村的 媒人刘七婆来了。 刘七婆先将巩子哥着实地夸了一通:“你看, 这不是,一晃四年没见了,真是出豁人了! 看泥,这头是头,脚是脚,斯文俊俏。你娘 前辈子修下好福分,养下了你这么个知书识 理,孝顺本分的儿子。” 巩子哥的老爹老娘笑眯了眼,刘七婆接着说: “今儿一大早,俺就去了刘家集,见了银花 姑娘。哎哟哟,那银花儿姑娘真才叫个出落 泥!白净窈窕的身材,那脸蛋儿吹弹得破! 也读过四年书泥,绣房里摆着好几本戏角本 儿,一手针线活也是了得。” 巩子哥的老爹老娘脸上仍旧绽着笑,巩子哥 也听出了神。刘七婆那嘴皮子真个利索: “银花儿家,家业兴旺,她爹是甲长,一个 大哥也读过书的,两个弟弟俺也见过了。” 刘七婆喝了一口茶,清了一下喉咙:“她家 听说要提亲,面子上却显得有些为难。那银 花儿立马跑掉,关在自己的绣房里,再也牟 出来。” 巩子哥的老爹老娘即刻紧张了起来,巩子哥 也息住了呼吸,那媒人刘七婆再喝了一口茶, 又说了起来:“她家大概有什么难事儿,想 把闺女多留一两年。俺赶忙告诉他那家人, 巩子小哥儿的好处:十六岁开始在本村首富 家管帐,十八岁在郑州那边被人请去做帐房。 多大的钱面都见过。她爹娘哥哥听俺这么说, 才缓下口气,同意你上门提亲,不过。。。” 巩子哥的老爹老娘忙问:“上年年底还说得 好好的,咋说变就变泥?” 刘七婆也叹了一口气,说:“唉,如今郑州 那边乱着泥,他爹是甲长。如今说是要保甲 连坐,要抽丁充兵。他们这一保摊下来,三 丁抽一,五丁抽二。甲里该抽的,都已经抽 了。银花儿她大哥这次轮上了,想着法子凑 了一笔钱,买了一个‘丁口’。那知那花钱 买的‘丁口’,才吃上两个月的兵粮,说是 开了小差。如今县里有信条儿通告下来,麻 烦着泥!” 巩子哥的心一下子凉到了脊骨,刘七婆这才 慢慢地把原委说了下去:“有人说,县上早 就有人知道那丁口是买来的。还有人说,有 人只是找这个借口,变着法子敲一笔钱。银 花儿的爹是甲长,求了保长,保长说,这事 不太好办,恐怕要花一大笔钱,才能了事。” 巩子哥看看老娘,老娘看着老爹,老爹叹了 一口气,说不出话来。 刘七婆看了这一家人,也叹口气。 巩子哥转头看了看老爹,慢慢地说道:“既 然她家有难事,这亲,就先甭提了吧?” 老爹吸了一下鼻子:“那咋成?亲戚之间, 咋能不讲个信义泥?已经烦七婆跑了这一遭, 自己先哑了,让亲戚笑话不是?” 刘七婆连忙说:“就是泥。世上只有男家求 得女家转,能等女家自己求上来不成?依着 俺,这亲还是要提,一个大闺女,老在家里 也不是个话。” 巩子哥传(014)买丁违章求保长,寻医解危拜郭盛 上回说到,巩子哥的老爹老娘商议给巩子哥 提亲,刘七婆说,银花儿家中因为买丁口, 县里有信条儿下来,麻烦很大。 巩子哥跟着媒人刘七婆到了刘家集,银花儿 立马躲进了绣房。 银花儿家,有二十亩好地,只算得是中等殷 实人家。乡村之中,“保甲连坐”,一户一 户,实报人口户籍。银花儿有一个哥哥两个 弟弟,弟弟都还小,哥哥帮爹管着地里的生 活儿。眼下战事吃紧,郑州可丢不得。为筹 兵源,地方保甲,三丁抽一,五丁抽二。 银花儿家正好三丁。若当大哥的一走,地里 的活计怎么支撑泥? 後庄有人中介,凑了一笔钱,买下一个“丁 口”。这买丁口的事儿,本不能张扬。那知 还是给县上知道了。 那保长在乡中很有点财势,把着个祠堂门, 将一村人牢牢地管着。这买丁口的事儿,银 花儿的爹去求了四五次,保长的意思也含糊 得很,看样子,没有一大笔钱,是不能了事 的。 钱一时凑不起来,银花儿的爹再三求保长, 正逢保长家里有事。保长的老爹现病得很重, 请了多少医生郎中也没见起色,这保长也没 有心思理银花爹的事。 巩子哥突然想起郭盛说过,要到刘家集赶庙 会,就说:“保长的老爹不是病得厉害么, 我倒有个好主意。” 巩子哥到庙会上,找到跑脚儿郭盛,郭盛已 经演练完了功夫,在那儿买药耍嘴皮儿: “刚才俺的功夫练过了,这位大爷也试过俺 的药了。大爷吃了俺的药,立马就见好,是 不?大爷,您给各位说说,是也不是?” 那位试过药的大爷甩甩手臂,连连说,的确 是觉得舒坦,一个劲儿地赞这药“真灵验”。 跑脚儿郭盛即刻抓过话头:“左臂痛,右臂 痒,臂疼臂痒臂发胀,买了老郭的剂把药, 三日五日就好了。” 几个围观的汉子听出那谐音打诨的意思,哄 笑起来,几个年纪大的媳妇抿住嘴笑,几个 半大的孩子,莫名其妙地看着众人傻笑。 巩子哥没有心思理会那些插科打诨的混帐话, 一把抓住郭盛的胳膊,求郭盛帮一把。郭盛 草草买了几丸药,收拾了摊子,跟着巩子哥 来到了一个小酒馆。 巩子哥说:“郭大哥,小弟有件事要求你, 你若能帮小弟一把,终身不忘!” 郭盛喝了一口酒,嘿嘿一笑,慢慢吞吞地说: “甭着急,先喝两口,把话说清楚,只要能 帮得上,俺郭盛一定帮你。” 巩子哥传(015)巩子哥错搬救兵,跑脚儿细叙实情 上回说到,巩子哥到银花儿家,银花儿的大 哥本该抽丁,却违了三丁抽一,五丁抽二的 章法。 县上有人借此发威,银花儿的爹想请保长出 面大事化小。保长是个横蛮的人,全村的人 都怕他。 巩子哥知道保长的老爹病重,就来请跑脚儿 郭盛,去给保长他老爹治病。 巩子哥把全部的希望就寄放在郭盛的身上, 郭盛听了巩子哥的要求,沉吟了半晌,没有 言语。 巩子哥有些着急,跑脚儿郭盛嘿嘿笑了一声: “也不怕你小看俺郭盛,俺这点江湖本事, 哪里当得真?郭家的老祖宗要知道俺这么混 饭吃,不臊死了才怪。” “咱老郭家的後辈,多少都学一点家传的功 夫。可功夫不能换饭吃。在家窝着只能等老, 等死,出门在江湖上跑脚儿,也能混口饭衬 衬肚子。” 巩子哥小心翼翼地说:“看大哥演练功夫, 也知道郭大哥是真有两下子的了,莫非大哥 的那两下子功夫,也是假的不成?” 郭盛一口气吞掉了半碗酒:“咱跑脚儿敢吃 这口江湖饭,没点防身的功夫还能出门?就 说这功夫,也是外露个三五分本事。走村串 巷,自个儿把身价放低些,多一事不如少一 事。说句难听的话,咱江湖上的跑脚儿,哪 一个不是仗着点真功夫来卖些吃不死人的五 和药?” 听得郭盛这么一说,巩子哥吃了一惊,吓了 一跳:“这么说来,你卖的那些药是假的啦?” 郭盛连忙解释道:“假药,倒也不敢。那仁 丹,万金油是真的还是假的?当然不是假的。 咱跑脚儿卖的那些东西,和仁丹,万金油就 差不多。小病吃了,能让他舒坦点儿,大病 吃了,治不好他的病,也不会坏他的事儿。” 巩子哥说:“好多人当场试你的药,试了以 後都说好,这个假,你咋做的泥?” 跑脚儿郭盛又嘿嘿一笑道:“那可不是假的。 走个圈儿一看,就可以看出谁是享福的人, 谁是劳苦的人,谁懒,谁勤快。享福的人有 享福人的不自在处,劳苦的人有劳苦人的不 自在处;懒人有懒人的痛处,勤快人有勤快 人的痛处。经常抬轿,挑担的人,肩酸臂痛; 经常搬砖挪瓦的人,腰竣背疼。调养得好的, 天一热就喘气儿,日子过得苦的,一使劲儿 就眼冒金星。他上来吃咱的药只是个幌子, 咱在指点他哪儿酸,哪儿痛的时候,手上就 带着点功夫,那么一搓一揉,一推一拿,舒 筋活脉,他咋不觉得舒坦?” 巩子哥听得郭盛这么一说,一肚子的希望成 了泡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