巩子哥传(021)酒色财气江湖汉,温柔俊俏老板娘
上回说到,巩子哥跟着郭盛当跑脚儿,走江湖
卖药,来到临汝。傍黑时分,走进镇西边的一
间客店。
老板娘三十多岁,待人非常热情。热情得让巩
子哥觉得有些神情晃忽。河南有个老说法:
“俊俏女人一支花,大眼细眉黑头发;临汝女
人真可夸,手指嘴角会说话。”
眼前这个女人,竟活脱脱地扣了这么个老说法。
老板娘的头发齐整,梳得很光,又擦过了头油,
显得格外黑,黑得就象乌鸦的翅膀,在昏暗的
光线下,发出一种泛蓝色的光彩。
听到巩子哥说是走江湖卖药的,老板娘抿嘴一
笑,那对细眉儿弯得象钩一样。钩得巩子哥有
点神不守舍,脚步儿竟不知该往那边挪。老板
娘嘴角儿牵动了一下,左手放在胸前,掌心翻
向外;右手的拇指扣住中指,无名指微微扬起,
食指弯曲着,向店堂後面一指。
巩子哥象着了魔法,僵着的腿随着老板娘的指
引,挪向店堂后面的一间大房。老板娘交待完,
一扭屁股走了,巩子哥还在发愣。
一直没有说话的郭盛嘿嘿一笑,让巩子哥吓了
一跳。
巩子哥这时,才觉得自己的失态,红着脸,尴
尬地应和着,也笑了两声。
郭盛在炕边上坐下,脱掉脚上的鞋,在炕前壁
上磕了磕,要紧不慢地说:“咱江湖上的跑脚
儿,最要紧的是在“酒,色,财,气”四个字
上把握得住。
巩子哥听得郭盛这么一说,连忙道:“在酒色
财气这四个字上,俺是不敢妄为的。”
郭盛说:“也不能说妄为不妄为。先说酒,俺
也喝上几盅,但从不大醉;在色字上,身子不
爽的时候,也上过兰花院,明春楼。在那儿,
要花钱也有限,绝不妄想;说到这个财字,咱
只是说看淡一点,不取缺德的钱财;这气字上,
只有受得委屈的气度,豁得开,才行得江湖路。”
巩子哥说:“郭大哥这么一点就明白了。这四
个字把握得好,活得就潇洒。”
正说着,只见老板娘推门进来。巩子哥先看到
的是老板娘的明犀皓齿,再看到的是圆润的腰
肢,最后才注意到老板娘的手上端着一只小铜
盆。
老板娘将铜盆放在小桌上,眉儿一弯,微微地
牵动嘴角一笑,对巩子哥和郭盛说:“二位大
哥,先擦把汗吧。”
巩子哥传(022)药行闲谈商会长,客店细说色才德
上回说到,巩子哥和郭盛在临汝的客店里住下,
老板娘端来水给二位擦汗。
老板娘问巩子哥要住多久,郭盛说,过了临汝,
到南洋或信阳才有大镇。要多歇两天,办些药
材。
老板娘对巩子哥和郭盛格外热情,晚饭为二人
各斟了一豌酒。第二天一早,巩子哥和郭盛起
床,小铜盆里的洗脸热水已经准备好了,早饭
桌上是烤得焦黄的剁馍和甜汤,一小碟儿酸豆
角拌着蒜泥,还淋上了芝麻油。
吃完早饭,两人出去走了三个圈儿,卖了一些
药。过了晌午,跑了几处药行,买了些个药材。
在药行里,闲聊得知,两人住的那家客店是临
汝镇上,商会会长家开的。守店的是会长的二
姨太,会长家在临汝镇上是大门户,有几处生
意,都做得旺火。会长的侄子,现在国军中当
官,在这一带,是个坐板凳头的人物。
会长有三房太太。大太太生有一个女儿,以後
再也没有生育过,陆续娶下的两房姨太,也没
有生育。
药行老板一边拨算盘,一边说:“会长家,也
是个善户,可就是丁口不旺。这不,传言说,
会长要挑个远房的穷侄子过继,传香火。会长
家偌大一笔家财,要流到远房穷人家,几家近
房门头气着泥。”
郭盛嘴里嗯嗯嗯地应着,眼睛盯着察看药材的
成色。巩子哥静心地听着,只是人家没多讲那
二姨太,自己也不好意思多问,一边愣着,不
禁想起梨花儿来。想着想者,不觉得又走了神,
直到郭盛叫了三四声,才发现买下的药都已包
捆好,该回店了。
回到店中,天色尚早。向商会会长的二姨太,
老板娘,讲好了明天一早要借锅灶熬药後,巩
子哥就和郭盛一起捣起药来。
郭盛一边干活,一边给巩子哥讲这配味和药的
法儿。巩子哥心不在焉地听着,郭盛见了,嘿
嘿一笑道:“咋的还愣着泥?”
巩子哥眼儿红了,将梨花儿走散的事儿对郭盛
说了一遭。巩子哥没有细说梨花儿的来历,郭
盛心中明白,也没有细问。
巩子哥说着,鼻子就发酸了。郭盛一看,连忙
解说到:“天地间也找不到才色兼备,有德有
福的女人。长得俊俏的,未必有才;有些才华
的,长得有未必俊俏。才华和丽色都有的,未
必有德,才色德都有的,又未必有好结局。”
巩子哥说:“咱也不想那才色德福都有的。女
人家,真心对咱好,咱心里就放她不下。”
巩子哥正说着呢,老板娘又端了那个小铜盆,
推开了房门。
巩子哥传(023)绮梦中元神不守,土炕上净夜难眠
上回说到,巩子哥和郭盛一边配药,一边谈女
人。正说间,老板娘端着小铜盆,推门进来,
请巩子哥和郭盛擦汗。
郭盛要借锅灶熬药,老板娘是来回话的:客店
後的马棚里,还有一口闲灶,很久没用过,已
经叫人收拾去了。郭盛要的柴草,柴行已经送
来。水桶水缸都洗刷过了。
老板娘通常并不给客人端水,如此关照,郭盛
有不过意。巩子哥看看郭盛,再看看自己,心
里就琢磨起这端底来。
净夜,巩子哥睡不着,从木窗的缝中看着窗外。
三伏已经过去,天气已经没有那么热了。巩子
哥觉得心里憋得难受,手心往外冒着汗。
和郭盛在同躺一张炕上,巩子哥不敢翻身,怕
惊醒了他。睡不着难受,不敢翻身更难受。
睡不着的巩子哥,突然想到小时候看人家娶媳
妇儿,想到媒人刘七婆,想到银花儿,想到梨
花儿。想到巩氏大婆房中那些笨重的家具,想
到梨花儿房中那沁人的温香。想到梨花儿那滑
润的肌肤,想到老板娘那会说话的手指和嘴角,
想到老板娘那圆润的腰肢。
想着想着,神魂飘逸了。头不是自己的了,身
子在天上飞,飞过了梨花儿的房顶,梨花儿在
耳边喘息,老板娘夜间不睡在客店里,飞来飞
去,找不到老板娘。飞到客店左角上那个房间,
白天,老板娘老是呆在那儿。自己的身子刚飘
了进去,老板娘也跟着飘了进去,老板娘变成
了梨花儿,梨花儿变成了老板娘,老板娘又变
成梨花儿。梨花儿身子滑溜,门轻轻被推开,
自己轻轻地飘进一个不熟悉的房间,房间里的
男人是郭盛,郭盛变成了商会会长,商会会长
往自己口中塞牛屎,商会会长变成了刘家集的
狗保长。。。
就象从半空中掉下来了一样,巩子哥猛地惊醒
过来。身边的郭盛微微地响着鼻息,自己手心
是湿的,两腿之间有点儿凉。巩子哥觉得不舒
服,伸手在炕头的包裹中抽出一件旧衣,盖在
小肚子上,心中有八九分失落。听听郭盛的鼻
息仍旧在响,叹了一口气,侧身向内,睡着了。
待被郭盛推了几把醒来时,太阳已经很高了。
巩子哥揉揉眼睛,见郭盛已经收拾好,准备出
门了。
巩子哥看到自己压在身子下边的衣裳,再看看
郭盛。郭盛已经把捣好的药搬出去了。郭盛催
促道:“待你吃过早饭,咱就开始烧火熬药。
你看着灶里的火,该添水时就添水,俺出去走
几个圈儿。”
巩子哥传(024)马棚内浓烟呛鼻,胸口上小鹿撞心
上回说到,巩子哥神情晃忽,一夜没睡好,天
明前才睡着。被唤醒时,太阳已经老高了。
吃过早饭後,郭盛和巩子哥到店後的马棚里,
将捣好了的药放进锅中,点着了灶火,开始熬
药了。
郭盛围着灶台儿转了几圈,前后都查看过了,
又将柴草细看了一遍。眼见得没事儿了,才对
巩子哥说:“你看着灶火,火不要太大。锅里
的水也不要太多。烧干了,你就加点水,水刚
好淹住药材就行。”
巩子哥明白了,点点头。郭盛又看着巩子哥往
灶里添了两次柴,才放心地离开了。
巩子哥从来没有在灶前烧过火,想想也不觉得
难。灶旁边是水缸。三大捆麦草,七八捆棉花
杆儿。麦草容易烧,但不经事儿,火一撩就过;
棉花杆儿较难着火,却实打实地熬火。
开始还好,後来火越烧越蔽。火渐渐地熄掉了,
巩子哥连忙往灶里塞进一大把麦草。那火添了
麦草不仅不燃,反而一下全灭掉了,巩子哥手
忙脚乱,吹火筒,火钳,拨火棍全用上了,火
还是不上来。满棚的浓烟呛得巩子哥只咳嗽,
眼泪也流出来了。
巩子哥狼狈极了,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正仓
皇难顾之际,只听得一声清脆的声音:“咋啦,
在这儿熏黄鼠狼呀,逮到没有?”
巩子哥尴尬地用手一抹脸,高声叫道:“老板
娘,快来解救咱,俺顶不住这烟熏了。”
老板娘接过拨火棍,将满灶的柴草扒出一半来,
在草下面掏出一个空窝,使吹火筒轻轻地一吹,
那火就轰地一下烧起来了。等灶里的柴草烧得
差不多尽了,才将那些扒出的草慢慢再添入灶
内。
灶中的火烧得乎乎地响,巩子哥在一旁不停地
说谢谢。烟渐渐地没了。老板娘对巩子哥说:
“做人要诚心,烧火要空心。柴要架起来,火
才旺泥。”
巩子哥嘴里还是在不停地说谢谢,老板娘说:
“快擦擦脸吧,一脸的黑花儿,就象刚钻过炕
底。”
巩子哥连忙舀过一瓢水,净了脸,口中仍旧不
停地说谢谢。
老板娘突然不笑了,低下头。好一会儿,才喃
喃地说:“别谢俺了。有件女人家难得开口事
儿,大哥。。。”
巩子哥心里猛地一缩,浑身上下麻酥酥地颤抖
了几下。他突然回想起了去年年底,梨花儿在
那阵儿时的眼神,怎么就和眼前老板娘的眼神
一模一样?
巩子哥心里有点儿乱,正想伸出手,老板娘抬
起头来,眉毛一弯,嘴角稍微牵动了一下,又
淡淡地笑了。
巩子哥传(025)巩子哥顿悟机巧,老板娘诞作含糊
上回说到,巩子哥不会烧灶,弄得浓烟呛鼻。
正在这时,老板娘来解救了巩子哥。
两天来,老板娘对巩子哥似乎格外看顾,巩子
哥是个过来的人,早在昨天,就对老板娘那格
外照顾的端底揣摩了一个透。
客店里住着那么多客人,老板娘为什么仅仅就
对巩子哥和郭盛二人特别热情?
巩子哥也曾偷偷地将自己和郭盛做了个比较:
自己长得白净,肚子里又有文墨,模样儿也耐
看;郭盛年纪要长得多,一身红肉格外粗糙。
老板娘要是真有心,当然是冲着他巩子哥来的。
面对着老板娘那羞涩的眼神,巩子哥曾看过梨
花儿的这种眼神。所以巩子哥对这种眼神倒也
能识。
巩子哥的心头象小鹿在撞,浑身上下麻酥酥的,
他几乎忍不住想伸手摸摸老板娘的头发。低着
头的老板娘突然抬起头来。巩子哥连忙把手缩
了回去。
老板娘的双手贴在前胸,再一次说道:“俺女
人家实在难以开口,有件事求大哥。俺知道大
哥是知书识理的好人,不会将这事儿说给别人
听的。”
老板娘的话使巩子哥觉得自己的确是善解人意,
事情就是那样,和自己想的差不多。
巩子哥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让自己猛跳的心儿
往下静了静,听老板娘继续往下说。
老板娘的语音有些含糊:“大哥要是能帮俺一
把,俺一定重谢。”
巩子哥的心跳平稳下来了,清清嗓子,往後退
了一步,摆出了牟老东家听人说话时的那副绅
士模样。
老板娘说:“俺有一个妹子,眼见得有了肚子,
只是家境不好,不敢要那孩子成形。想找点什
么药将肚子给打下来。”
听完老板娘的话,巩子哥心里不觉得一愣。看
着老板娘那脸上的不自在,巩子哥心头打上了
几个疑问。
老板娘说完,又蹲下,低着头,往灶里添火。
正在这时,前面店堂有人叫老板娘,老板娘一
扭屁股,往前面去了,巩子哥看着老板娘那姣
好的身材,圆润的肢体,突然一下,明白过来
了。
巩子哥前后想了一想,伸手拍了拍自己的脑袋,
歪着头,闭上眼睛,鼻子里哼了一声--那哼
声是嘲笑自己的。
巩子哥摇摇头,笑了一笑,骂自己道:
“真他熊奶奶的笨得出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