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村石板河

古村石板河(1),蹉跎岁月的歌



过了巡检司,平原丘陵逐渐消失。再往西北,在重重叠叠,百十里的山坳坳中,有一大块平地。

各种各样叫不上名儿来的花儿,在山坳坳里到处可见;一弯清澈的山泉,从西北流向东南。

小溪绕过一处山村--“石板河”。这村名儿有点儿怪,给人一种古色古香的感觉。

村里的房屋都由厚实的土坯墙筑成,屋上用粗大的原木做成的屋檩,横梁,椽子。屋顶上盖着厚重,古朴的瓦片。

我在这样一栋有一两百年历史的屋顶下,修改着千篇一律,带着那个时代特色的宣传稿:

“欢声如雷,红旗似海,七亿神州,披红挂彩特大喜讯乘着东风传万里,红色电波驾着春雷飞天外。。。”;“金色的太阳照四方,万里山河闪金光,跃进歌声震天响,大寨红旗迎风扬。。。”

隔壁,水利工地上的文艺宣传队,正在排演一曲用信天游改写的歌:“茎草叶长根又深,毛主席是咱的带路人。。。嗯~~哎~~”

那唱歌的男孩嗓音浑圆宏亮,可吐字却含混得很。我被吵得改不了稿,就走到隔壁,帮助那男孩纠正不必要的胸腔共鸣,顺便给他讲了什么是“字正腔园”。为作示范,我唱了一支古老的“信天游”--

--大雁听过了我的歌,白云带走了我的情
--山丹丹开花一点点,妹妹耶,相约在明年

在那个年代,这种歌,是歌曲中的另类。等我唱完,我发现不少老乡围在门外听我唱歌。

已经是深秋,我扔下笔,披着一件小棉袄,走出屋子。山坳坳的景色真是迷人。我沿着溪流而行。西边,有个几张桌面大小的水潭,水是从地底冒出的,水温冬暖夏凉。

潭边的石缝中,生长着一蔟蔟野花。浅黄色的小花,在略带凉意的深秋里,随风传送着一丝丝若有若无的清香。

潭水清澈透底,水不深。你可以看见,水底那园骨骨的石头,和三三五五,说不上名儿来的小鱼儿。

一个长着齐腰长发的姑娘,在潭边洗衣裳。因为水是暖的,她将小袄脱在一边,裤腿儿卷在膝盖以上。她上身,穿着浅红小紫花的的确良衬衣。她的身材苗条秀美。

她站在水中,一看到我走过来,就停下手中正在漂洗的衣服,对我说:“您的歌唱得真好。”

我歪歪嘴,过了一会儿才说:“哪里哪里,那些“封,资,修”的玩意而,哪能谈得上什么好?”

“我是说,您唱得很好,真的,唱得好极了。”

我很奇怪,这山坳坳里,能有普通话讲得这么好的姑娘,原来她是个老师,怪不得在大白天里有时间出来洗衣裳。

她说她也喜欢唱歌,我要她唱一首给我听听。她唱了一首在当时非常流行的儿童歌:

--红太阳,白云彩,妈妈洗衣裳我也来
--嘿罗,嘿罗,嘿罗嘿
--嘿罗,嘿罗,嘿罗嘿
--嘿罗嘿罗嘿

一首简单的儿童歌曲。可她将“太阳”和“白云”演绎得很好。使你简直不觉得她是在唱儿歌。

在她唱歌的时候,我乘机将她的身体,用眼神,搜索了好几遍。青春吐露着她那花一般的美。一张五官端正的小脸儿,在自然的姿态和色泽里,表达着令人心醉的微笑。

的确良衬衣没能盖住她的躯体。她的躯体,和面部的器官,匀称的四肢,配合得就是那么得当。

我心想,倘若其中某个部位,换个式样的话,恐怕,肯定会给如此完美的她,带来令人遗憾的缺失。

在她唱“嘿罗嘿”时,小鼻子头会微微抖动,令我觉得,她好象还是个未成年的,顽皮的小女孩。

我说:“好,唱得真好!”

衣裳洗完了。她很开心,在潭边的石头上坐了下来,两只脚划着水。她要我再给她唱支歌,我唱了:

--小路的荆棘刺,拽破了裙面
--姑娘手舞足蹈往家跑--

“一个疯姑娘。”她笑着说。

--忽然间,她扔下了锄头,拼命跑
--姑娘的心事谁也不知道--

“为什么她要跑呢?”她问。

--上了石桥,掉进河里,她也不害臊
--她只顾一个劲儿,往--家--跑--

“那到底为什么呀?”她还在问。

我看了看西边的血色夕阳,不唱了,说声:“对不起,工地上的工人下工了,我得回去。”

我只顾一个劲儿往家跑了,留下她,愣在那血色的夕阳中。我一边跑,一边唱出了歌的最后一句:

--她手里拿着,前线,寄来的信儿
--使--劲--摇--



古村石板河(2)心灵上的纯真和洁白


我从小就爱好“无线电”,工地上扩音器有问题,我就摆弄一下。

一位普通话说得很好的山村教师来找我,要我帮忙给她家修修收音机。

那是一台南京无线电厂生产的熊猫牌“四管来复式半导体台式收音”。

我将控制来复放大管的可变电容调整了一下,在“啸叫点”的边缘,找到了最佳的正反馈临界点,并且在收音机上加装了天地线。

收音机的灵敏度提高了很多。声音变得宏亮,清晰。我得到了她家一顿很好的招待,还第一次喝了山区的特产,茯苓酒。

第三天,这位山村教师带着非常紧张的神情来找我,将我一把拽到没人的草垛後,发白的嘴唇颤抖了老半天。

“怎么啦?”我被她的神情给吓唬住了,不知到究竟做错了什么事。

“你给我坦白,你要明明白白地告诉我。。。”

她显得有些激动,有点儿结结巴巴。

我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儿了,但我不能先说。如果我先说的话,我就变成“有意”的了。

我咬紧牙齿,尽力克制自己的颤栗。我明白这种“误会”的严重性。

“你在我家的收音机里干了些什么?你把敌台,安进我家的收音机了。”

她听到了“美国之音”的中文广播和台湾的--“自由中国之声”。

她哭了,她说,她被我害了。她过去只听说过有敌台;可他们家买这台收音机已经五年,过去从来没有收到过敌台。

她非常惊恐地问我,若收听敌台,县公安局是不是会知道。

她哭了。她说,她是有无产阶级觉悟的。虽然她的妈妈出生在地主家庭里,但她的爸爸是革命军人。。。她很害怕,她觉得她对不起党和贫下中农的培养。

我冷静地对她说,如果她还相信我,就应该听我说清楚。

一。敌台是没有办法“塞进”收音机的。美国帝国主义和台湾的反动派不甘心自己的灭亡,他们设立了敌台,用谎言来欺骗我们。只要我们好好地听党和毛主席的话,资产阶级和修正主义思想就不能腐蚀我们;

二。在大城市,有专门的噪声电波对敌台进行干扰,这样,阶级敌人的罪恶阴谋就不能得逞。而在山区,由于没有国家设置的干扰电波,敌台的讯号就很容易被接受;

三。敌台讯号在空中是电磁波,收音机只是接收,不是发射。所以县公安局,不可能知道收音机在收听哪个电台;

四。为了防止任何不良的结果,我会帮她拆除天地线,将收音机的灵敏度调低到原来的水平。

收音机被还原成原来那低沉,沙哑的声音,她嘘了一口气。

在我要拆除天地线时,她说,算了,别拆了,不插接进去就是了。

唉,我就这样毁掉了一个山村女孩心灵上的纯真和洁白。



古村石板河(3)戏弄“女婿伢子”
 

在古旧的年代里,女孩子由父母做主许配给人。“嫁鸡随鸡,嫁狗随狗”,这话是骂男人的啦。

山村里,将未过门的媳妇儿叫做“媳妇伢子”;未成亲的女婿则叫做“女婿伢子”。

“女婿伢子”上门,那“媳妇伢子”就躲起来,让村里一帮半大孩子,去戏弄那“女婿伢子”。一来是取乐,二来那“媳妇伢子”也可以通过这些“戏弄”来测试未来丈夫的智慧和人品。

古旧的时代已经远去了,“媳妇伢子”不用再躲起来。但戏弄新上门的“女婿伢子”的旧风未改。

我在水利工地上。指挥部设在古村石板河。一天村里的一位教师来找我。

“哎,木头哥,我的,我的那位,嗯,明天来我家,想请你去陪着玩玩。”

我爽快地答应了。

教师的爸爸是个老退伍军人,本地粮站站长。教师的妈妈也是个教师,几年前受了点冲击,后来“问题澄清”後,就退休,让女儿顶职做教师了。

“女婿伢子”的爸爸是当地供销合作社的主任,他已经当兵两年,被提干,在北京复兴路,中国人民解放军炮兵军事法庭里工作。

客人中有只有我去过北京,我和这“女婿伢子”就谈起北京的故宫,北海,天坛,王府井,前门。

我发现他虽在北京当兵,但对北京并不是很了解。根据他说的,他也就是去过天安门广场,郊外的长城和十三陵了。

谈北京,对在座的山民来说,是天方夜谭,没劲透了。大家还是对尼克松访华的话题比较感兴趣。

比如,尼克松不知道汤圆里的桂花糖心是怎么放进去的呀,尼克松在小巷子里碰到人家爆米花呀什么的。

山民们很乐意听这些美国傻瓜蛋总统的故事。大家都夸这“女婿伢子”人长得俊,聪明,又见过世面。

“炮兵军事法庭”审些什么样的案呢?山民们极具兴趣。“女婿伢子”讲了老半天,我只听出一件有眉有眼的事儿来:在长沙炮校的一次篮球“友谊”赛中,一位老哥板起一块砖头,将另一位老哥的头给砸破了。

其他一些案子,“保密”程度高,“女婿伢子”知道的就很有限了。

我被偷偷地叫到厨房,教师本人不置可否,一伙女孩子则坚持设计,要戏弄那“女婿伢子”。

她们宰了一只肥鸭,用大火煮了一锅萝卜鸭肉汤。

在大火下,鸭肉根本煮不烂。她们将十来块鸭肉,用缝被子的索线,穿成一串放在碗里。根据物理沸点原理,含盐的汤水,温度肯定超过摄氏一百度。鸭汤表面盖着一层厚厚的油,看不到腾起的热气。

碗中放着一只瓷汤勺。小心一点的男孩,会用勺舀来喝。然而,如果不吹吹就喝,肯定会烫得马上要吐出来;如果一个傻男孩,捧起碗来喝一口,那就惨了。

惨状没有发生。那女婿伢子用汤勺搅了一搅,就说:“唉,下次我来喝汤,一定要带上一把剪刀。”

在搅的过程中,他已经发现了鸭汤很烫,说,“凉一凉再喝”。

饭后,教师的朋友送上两杯茶,一杯给“女婿伢子”,一杯给我。

“女婿伢子”笑了笑,信心十足地和我换过一杯,喝了一大口。

大家笑得差不多将屋顶都掀掉了。原来给我的那一杯茶中,放了很多很多盐。

山村中的男孩子,都清楚“女婿伢子”被戏弄和破解的方法,他没被热汤出丑,却中了被教师请来作伴的“木头哥哥”的计。



古村石板河(4)眼泪是怎样流下来的


我在古村石板河唱过两支歌:

--大雁听过了我的歌,白云带走了我的情
--山丹丹开花一点点,妹妹耶,相约在明年

--小路的荆棘刺,拽破了裙面
--姑娘手舞足蹈往家跑
--忽然间,她扔下了锄头,拼命跑
--姑娘的心事谁也不知道
--上了石桥,掉进河里,她也不害臊
--她只顾一个劲儿,往--家--跑--
--她手里拿着,前线,寄来的信儿
--使--劲--摇--

我认识一位山村女教师,她的妈妈请我去做客。那是一位五十来岁,饱经风霜的女人,岁月的刀斧砍不去她年青时曾有过的丽质。

她奇怪,不是陕西人的我,怎么会唱信天游。我告诉他,家父曾是一个转战南北的国军抗日军人。

她明白了,笑了笑,自言自语似地说:“历史的长河怎么这么短,世界怎么这么小!”

她告诉我,这两支歌,有相当的年头了,不少的字被改了,比如,“闯王”,被改成了“前线”。不论怎么改,这两支歌的骨架依旧是那么的古朴。

“闯王”!就是那位农民起义领袖李自成吗?

教师的妈妈给我讲了她家祖上留下来的故事。一代一代,由口头流传的故事,没有那么诗情画意的格调。

三百多年前,清兵入关,李自成惨败,部下溃不成军。一群米脂人流亡到此山中。这群人是李自成的乡亲。原本是最英勇善战的一群,但如今,兵败将亡,毫无斗志可言。

蛇无头不走,大伙推举任过簿记司的高从流为头。这高从流一介文人,但娶的老婆却是李家的女儿李清冷。

他们在山中找到了这块平地,高从流想带着大伙儿就在这里呆下来,休生养息。

“什么!”老婆李清冷杏眼圆睁。“咱老李家把我嫁给你,就是为了给你生儿育女,过你的小日子?你这没有男人骨头的孬种!”

“啪!”高从流的一个耳光扇在老婆的脸上。

高从流带领着众人,离开了这块平地,移向山区的边缘。

方圆几百里的大山,只有四个为人所知的出入口。这四个出口都有官兵的重兵把守。

李清冷只愿意在出口附近活动。各种各样的传说,说闯王没有死。闯王没有死,就是希望。

在山区的边缘与官兵相持。本来就犯了兵家大忌。但这伙陕西人,不愿放弃。那些闯王还活着的传言,就是他们生存下来的力量。

官兵虽有绝对的优势,却也不敢贸然入山。山中有太多的未知与恐怖。

流寇和官兵,就在这入山的边缘拉锯。从初春,拉到盛夏,从盛夏,拉到深秋。眼看,冬天就要来了。

高从流,自从打了老婆一个耳光,再也没有和老婆说过一句话。同伙中,大半年下来,病死的,饿死的,受伤不治而死掉的,已经去了一半人。

官兵不时地进剿,使他们不能耕种,不能搭房盖棚。这群人,过着野兽一样的生活。

天更冷了,刚飘过几片雪花,寻找食物更加困难。一群陕西人,在他乡的山地里,能吃的,都吃尽了。

高从流不和老婆说话很久了。老婆给他东西,他就一声不吭地吃。什么东西都吃过了。小动物,不容易打到了:山药蛋,象红薯一样,却有点儿苦;蓝浆果,有点甜,吃多了,总是一阵阵恶心;野柿子,很涩口,吃後老是拉肚子。

吃的东西越来越古怪。饥饿,无情地窒息着每一个人。高从流浑身无力地走到每日栖身的小石头坑里坐下,突然,他看到李清冷颤抖着爬过来。

李清冷爬到高从流的身上,有气无力地说:”大哥,抱住我,我好冷。“

高从流一惊,抱住老婆,老婆的下半身已经冰冷。

李清冷面无表情,好一会才说:“大哥,我对不起你,我是你老婆,我不该骂你。”

高从流看着老婆苍白的面容,乌紫色的嘴唇,睁大了眼睛--老婆已经奄奄一息了。

原来,为了给大家找吃的,李清冷一直尝试着吃各种不同的东西。吃过了没事,才让高从流等人吃。

一种红褐色的蘑菇样的东西,李清冷早就听人说过,可能有毒。但现在能吃的东西越来越少,能找到一点,也要尽量地省下来,给那些闯王一来,就能跟着闯王拼打的男爷儿们吃。李清冷自己吃过太多不同的东西,身体越来越觉得疲惫。

几天前,她吃过那种硬蘑菇状的东西後,身子就再也支撑不起来了。

“大哥,我好後悔,我不该骂你。我不行了,我下身已经不是我的了。”

高从流没能控制住自己的眼泪。

“大哥,我很冷,我很难受。我不想死,我想活。。。我现在什么也不想,只想能活者和你做个伴儿。。。”

教师的妈妈眼泪流了下来,我用手捏着鼻子,用最大的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

 

古村石板河(5)茯苓:讲给大人听的童话


我在古村石板河,听一位教师朋友的妈妈讲了一个在山中饿死人的故事。我听後很难控制自己的伤感。

教师对我说:“要哭就哭啦,那些人没有都死完呀,他们后来找到“茯苓”了,要不然哪会有我妈,哪会有我嘛。”

(茯苓(Poria cooccos)亦作“茯灵”担子菌纲,多孔菌科,子实体不常见。通常所说的茯苓,就是指这种菌的菌核。菌核成团块状,质坚硬,球形,椭圆型或长圆形,圆可半尺,重可数斤。外皮薄,黑褐色,粗皱。内部白或粉红色,有红筋。多生于赤松或马尾松根上,深入土中盈尺之深。我国云南,贵州,安徽,湖北,河南等地山区均有野生,可供食用,并可入药。性平,味淡甘,功能宜脾,安神,利水,渗湿。主治脾虚泄泻,心悸失眠,小便不利,水肿等症。菌核外皮称茯苓皮,利水消肿,功效较茯苓为佳。)


(茯苓)

唐代贾岛有诗:“常言吃药全胜饭,华岳松边采茯神。”(茯神就是茯苓,哈,人家贾岛早来过华岳了。)

山村教师,给我讲了“茯苓”的故事:

很久很久以前,进山路口的巡检司镇上,有位剑师,膝下两个徒儿,男孩叫黑松仔,女孩叫兔丝儿。

这黑松仔健骨牛筋,力大悍勇。黑松仔虽有习武的好身骨,但却生性木纳,固执愚顽;

兔丝儿聪灵敏慧,点一知十,遗憾的是,体弱娇小,并无切钢之功力。

剑师常常悲叹,自己空有能斩风切水的剑术,却难觅可传之人。剑师问两个徒儿,将来的志向。

兔丝儿说,要学好斩风切水剑。剑师先点点头,然后却摇了摇头,叹了口气;

黑松仔一阵呐呐後,红着脸说:“师父不许撒谎,徒儿就直说了。徒儿听别人说:“和尚没做成,又误了娶媳妇。”徒儿若学不会剑术,就不学了,娶师妹做老婆,过小日子算了。”

几句憨话,气得兔丝儿满面通红。在练剑时,她对着师兄,砍挑削刺,飘刮勾拍,每一招都下了死力。

黑松儿虽有厚实的身骨和搬山的力气,对师妹杨雪散花般的剑术攻势,只有招架之力,绝无还手之功。

好在兔丝儿耐力有限,要不然的话,铁塔似的黑松,性命堪虞。

剑师病重,临死前告诉两个徒儿:四百里山中的聚仙岭上,藏有斩风切水剑的真芨。。。

兔丝儿轻装入山,对黑松仔说:“你别跟着我。你要跟着我,我就一剑刺死你。”

老实木纳的黑松仔说:“好,我不跟在你后面,我在你前面走。每过一百棵松树,我会给你留下馒头干。你没有吃的,怎到得了聚仙岭?我背的这一袋馒头干,够咱两人吃的了。”

兔丝儿眼中冒出火来:“滚滚滚,滚得远远的,别让我闻到你的味儿!”

黑松仔说:“我先走,你离我十棵树那么远,你就闻不到我的气味。”

黑松仔在前面走,每隔一百棵松树,他就在树下留下一块馒头干。碰到有拦路的小树,他就用砍刀清除。

十多天後,黑松仔发现兔丝儿的步履摇晃起来,越走越慢,最后,倒了下来。黑松仔马上回头,将兔丝儿扶了起来。

兔丝儿想推开黑松仔,却没有一点力气。

黑松仔急了,留下了眼泪。他向师父保证过,一定要保护师妹到那聚仙岭。

兔丝儿孤傲,她没有吃师兄留下的馒头干,沿路只肯采拮林中野生植物吃。

她中毒了,已经中毒了好几天。

黑松仔将她抱在怀里,他恨自己没能保护小师妹。

兔丝儿突然面色泛红,睁开眼睛,轻轻地问师哥:“师哥,你真的很喜欢我么。”

黑松儿使劲地点了点头。

“为什么呢?”

黑松儿流着泪说:“不知道,反正看到你,就觉得喜欢,梦里要是有你,就不想醒来。”

兔丝儿微笑了,说:“师哥,你打不赢我。如果你打得过我,逼着我吃,我就会吃。。。师哥,给我一块馒头干。。。”

兔丝儿脸上泛起的红色褪去了,脸上固化着一个永久不会褪去的微笑。

黑松仔抱起兔丝儿,对着天大叫:“兔丝儿!”

风来了,雨来了。风雨中,一搂蓝光往东北飞去。风雨中,抱着兔丝儿的师哥,化成了一株擎天的劲松。松树干上,淡黄色的菟丝子缭绕。掉在脚边的馒头干,化成了生在松根上的茯苓。

后人编写的淮南子-说山:“千年之松,下有茯苓,上有兔丝。”

 


 


斩风切水剑没有失传,明末,陕西延安府米脂县出了个闯王李自成,他的斩风切水剑,横扫了天下。




古村石板河(6)粮站站长讲故事:野木匠


在古村石板河,我认识了一位漂亮的女教师,她的爸爸是粮站站长。

粮站建在原山村中的古祠堂。厚实的土墙,粗大的原木做成的屋檩,横梁,椽子。屋顶上盖着厚重,古朴的瓦片。

那厚实的土墙,使屋内冬暖夏凉。粗旷朴实的建筑结构,就象这古村朴实的乡风。

话说明末有个闯王李自成,被入关的清兵打得惨败,残留的一伙人逃到这山中。扎下了根的陕西流民,修建了这座大祠堂,纪念闯王,和领着他们到这里的高从流,李清冷。

据说,负责修建祠堂的是古村里德高望重的高老儿。他有一位比花还香,比花还艳,比花还娇嫩的女儿。女孩儿长大了,高老儿要在众木匠中选一位做女婿。

木匠黑二,粗膀圆腰,勤劳刻苦。一斧十锯,一锯十刨。干活简快利索;

木匠白三,心灵手巧,机敏老成,操刀执斧,寸木善用。

祠堂盖了一大半,才发现,准备用来做屋梁的那根十分难得的,蓝心红松被截短了六,七寸,这下可麻烦了,再找一根蓝心红松是件非常困难的事儿。

为能尽快将祠堂建成,高老儿来一绝招:出了三道难题:

一。打造椅子一把,看谁做得好;

二。凿刻木雕一件,看谁雕得精;

三,寻找可做屋梁的蓝心红松,看谁先找到。

优胜者,招纳为婿。

黑二做椅子快,只花了半天功夫。但黑二凿木刻物,就比白三慢。

黑二雕了一条木龙,线条粗狂,形状古朴;白三雕了一只飞凤,镂刻细腻,栩栩如生。

前两回合,二人各有短长。互不相让,争执起来。这时,南山上走下来一位行村走店,江湖上混饭吃的野木匠。

野木匠看见争吵,便上前劝解道:“二位的顷力所作,原来都只不过是雕虫小技,何苦如此争执?”

这黑二,白三,一听“雕虫小技”,火了:“说风凉话不怕牙疼,你行么?”

野木匠歪歪嘴:“那,野木匠就献丑了。”

野木匠随便拿过几根弯直不一的长棍短棒,三砍五凿,七锯九斧,拍拍敲敲,合成了一把摇摇晃晃的椅子。

看了这把椅子,黑白二位木匠笑得直不起腰。野木匠将椅子放到一边,找来烧火用的两个树头疙瘩,几抹几刻,雕成一对粗大的鱼儿。鱼儿模样也还不赖,只是张着一对大嘴,十分滑稽可笑。

野木匠收拾锯斧,对黑白二位说:你二人只做了两件事,我的三件活儿都已经做完了。你二位明儿还得赶早上山砍树,我的横梁就在这儿了。野木匠指着扔在一边,太短的横梁。

众人目瞪口呆,野木匠是高人呐!

野木匠拍拍黑三的椅子,椅子散了;野木匠摇摇白三的椅子,椅子折了。

野木匠拿起自己做的歪椅子,在地上摔了几下。没合拢的地方,合拢了,歪扭着的地方,摔正了。

野木匠对众人说,那条蓝心红松,不可多得。虽是短了几寸。将横梁的两头插入鱼嘴里,双鱼衔梁。尺寸当是刚好合适。

野木匠说完,背上斧锯,径自去了。黑二望着野木匠的背影,大叫一声:“师傅,您收我做徒弟吧!”毫无眷恋地,跟着野木匠的背影赶了上去。

白三犹豫了片刻,也拔腿赶上去了。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