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棺材板搭的水跳
 

文革那么一争一斗，毛泽东一锤敲定－－让城
里 的干部和其他人，把自己"初中高中大学毕
业的 子女"送到乡下去，来一个动员。 

上山下乡的队伍浩浩荡荡，木匠混也在那队伍
里。 

木匠到了目的地，应城县石家桥镇附近一个叫
长 堰堤的村子。 

木匠心情激荡！木匠去心似剑。不是么？从小
生活在小街小小巷子的木匠，就要去广阔天地
里扎根干革命了。 

从汉水河逆行而上，古云梦泽中〖左水右刁〗
汊 湖北岸的"长堰堤"！ 

"一剪春风短汊港，细雨烟柳长堰堤"。 

喜欢读诗的人，往往容易上当。木匠到了长堰
堤，长堰，是看到了－－村前，从南到北，一
口接一口的水塘，组成一条长堰。可是，长长
的堰堤上，一棵树也没有。 

村子前是一大片水稻田，村子後是一大片坡地，
种着棉花，芝麻等干旱作物。全村百来户人家，
所有的树全加在一起，不到一百棵。 

木匠问村里一名老"箍桶匠"－－箍桶匠是木匠
的一个分枝，用木头做木盆，马桶等等的工匠
－－告诉木匠，所有的树，在那个年代，全部
砍来，"砸锅煮铁"了。 

箍桶匠有几分得意地说，当时，长堰堤的树多，
是"砸锅煮铁"的样板，好多好多人来参观呢。 

女人淘米洗菜，漂衣裳，全在堰塘边。长堰堤
一带，没有石块，乡下人也用不起水泥。过去，
水边上，有木头跳板。后来木头金贵，跳板也
就没有了。女人洗东西时，难免经常是一脚泥。 

学大寨，改天换地，兴修水利，河流改道，围
湖造田－－木匠都经过了。 

挖挖挖，到处挖，经常挖出旧坟墓。掘出的棺
材板也会"物尽其用"的。 

怎么个用法？鸭子说对了。锯子下的糟木头。
锯掉已糟腐的部份。用来做成堰塘边的跳板。
老箍桶匠做过好多这样的活儿。 

一位洗衣服的妈妈说，要早有这么一个－－哪
怕是烂棺材板做的木跳，她的小儿子就不会溺
死在堰塘里了－－她的六岁的小儿子，是在堰
塘边自洗黄瓜吃时，脚下的泥很滑，滑进堰塘
中溺死的。 

木匠这里讲的事情，地名都是真的。长堰堤属
于应城县黄滩区同岭乡，当年是同岭公社，后
来并入了西湖公社。

木匠大学毕业後，有人曾给木匠介绍一位学"
考古"的女朋友。木匠一声没吭。朋友追问"怎
么样"，木匠说，考古，不就是挖地下的死人
和棺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