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乡下挑挑担子 木匠所在的乡下,挪动任何东西都靠肩挑。那 里是缓丘地带,主要农作物是水稻。 在木匠那儿的乡下,挑担的经验,和老忠的那 儿比,有完全不同的经验。不用上山坡,下山 坡,并不意味着挑担容易。一片一片的水田, 上一块水田和下一块水田之间的田埂,便是路。 一人不到一亩地,田埂都很窄。大的田埂不足 三尺宽,一般是两尺稍多一点,很多地方都不 足两尺。迎面挑担的两行人要让路,是得有点 技术的。 田埂之间经常有挖开放水的缺口,在缺口处总 是有散乱的泥土,田埂上经常会有水。这些, 造成了穿鞋的不可能。 事实上,木匠在正忙的季节里,可能会一年好 多天脚都不用碰到鞋:早上,队长的哨子一响, 从床上跳下来,赤脚着地,开始干活。晚上当 然洗脚,洗脚是坐在床上洗。一小盆水,先洗 过脸的。洗完脚,水往干泥土地上一倒,盆儿 挪到一边,钻进被子里就打乎乎了。 中午有时在床上趟几分钟,人躺在床上,脚伸 在外面,反正就是打个盹儿--这习惯当然是 从城里带到乡下的--地道的乡下人,没这种 坏习惯。 说回挑担,挑稻草用两头包着铁,很尖的“千 担”这么发音,木匠不知道该如何写。迎着风 挑稻草走远路很累的。普通的扁担,听说桑木 的比较好。 当时木匠的体重是104斤左右,木匠的个子算是 “小巧”的那一类--在当地话中,这个“巧” 字没有任何赞扬的意思。但是,木匠很要强。 近距离挑担,有记录,挑得最重,是182斤,大 大地超出了木匠的身重。 生产队妇女队长,是个大个子女人,她很关心 木匠,她的男人,元元哥,也是本生产队的个 子最大的,经常照顾木匠。那时候大家都苦, 要跳远路担子,称重量。有时会按重量记工分。 普通男劳动力,一天十个工分。卖公粮,“余 粮”,要挑担走16里路,一百斤5分工,挑两 次就可以赚10分工分。 身体好的壮汉子,挑120-130斤,壮实的女人, 大约会挑80-90斤。木匠通常是挑100-110斤。 在平路上,木匠咬着牙,还行,有时碰到很大 的放水的缺口,木匠就跳不过去。木匠通常歇 下担子来,先把粮食口袋慢慢挪过去--木匠 用口袋,乡下的大男人一般用筐,不用口袋; 女人怕挑不稳,洒了粮食,才用口袋。 按斤两记工分的时候并不多,大男子汉能抓住 这个机会多挣一点工分。绝大多数时间里。规 定大家都挑那么多,所以,木匠陪着妇女队长 的男人,元元哥,同样挑100斤走十八里水田 埂,对木匠来说,是相当有份量的重担。 有好多次,在遇到大缺口时,元元哥会般助木 匠把担子挑过缺口。木匠很少说话,总是咬着 牙,默默地跟在队伍的最后面,和唱呀跳时的 木匠形成了鲜明的对照。 歇担的时候,元元哥大多喜欢坐在木匠身边, 有时会关心地问上几句。 年终结算工分时,象元元哥这样的人,可以挣 到大约3800分,木匠也可以挣到3400分。这种 些许的差距,农民要有积极性才怪呢。 通常的年头,10分工大约值1毛8分到2毛4分钱。 木匠所在的地方,据人民日报的记者说,是全 中国中等偏上一点的水平。 一天送两趟粮,来回共64里路,累不累?其实 这不算最累的。木匠的感觉,泡在水田里,插 14小时的水稻秧苗儿,或割水稻,更累一些。 相比起来,木匠更情愿咬着牙,担上百来斤的 担子,走它几十里路。 後来读大学时,读到刘晓庆的一篇文章,说是, 如果有谁帮她将她的担子挑走,她就情愿嫁给 那个人算了。这么好的事,老忠大约会上,搁 木匠这儿,没门。